和其它行业一样,好莱坞在面对人工智能时,已经看到了自己将被颠覆的未来——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编剧行业。 毕竟这个行当是整个好莱坞世界里的地基,一切原创的基础都来自于剧本的原创。但就是这个视原创为最大竞争力的行当里,却充斥着各种套路和约定俗成的规矩。 我们知道,目前生成式人工智能最擅长的,是站在海量已有信息基础上创造“缝合怪“式创新;因此,去年年底正式发布的生成式人工智能产品ChatGPT成为了压倒好莱坞劳资纠纷上的最后一根稻草。 面对现在日益困难的生存环境,以及生成式AI在电视和电影中的潜在颠覆式应用方式,编剧们真的坐不住了,好莱坞爆发了 60 年来最大规模的罢工热潮。 △ 美国作家协会发起了将近五个月的编剧大罢工,创造了历史 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究其编剧大罢工的原因,人工智能只能算远虑,因为AI的大规模影响只会发生在几年以后; 而疫情对媒体行业的冲击、疫情结束后票房的变化、剧集制作内容需求的回落乃至流媒体业务的重心转移,才是编剧们必须直接面对的近忧。 作为高度成熟和发达的美国娱乐业象征,好莱坞以往都是每三年由美国作家协会(Writers Guild of America,以下简称WGA)代表出面,与主要制片厂谈判新的薪资标准和合同框架,这些协会代表的背后,是1.1万名为好莱坞贡献创意和剧本的编剧们。 今年又到了商谈薪资标准和合同框架的时候,但显然片厂老板们并不想为编剧改善报酬水平提高多少空间。于是编剧们愤怒了,WGA的会员们以史无前例的坚决态度批准了罢工,而且97.85% 的人投了赞成票。 愤怒的背后是编剧们收入进一步被压榨,这与疫情期间流媒体的爆发形成鲜明对比。 电视时代的美剧,每季有20-24个剧集,每周播放一集的方式,可以为有线电视黏住付费用户; 而以Netflix带头的流媒体新玩法是,一次上架剧集一季的全部内容,短时间内掀起收视狂潮,并刺激新增用户的快速增加,这就是俗称的“追剧”(Binge Watching)。 △ 流媒体"一次性上新"的模式改变了观众的剧集消费习惯 这种玩法不需要一季包含那么多剧集,所以流媒体一季的集数远少于电视媒体——通常只有8-12集,是电视剧集一半。 比如《怪奇物语》(Stranger Things)第一季和第二季分别只有8集和9集。造成万人空巷的《鱿鱼游戏》 (Squid Game)也只有9集。 △ “黑马”剧《怪奇物语》第一季只有8集,一次性上新后引爆了观众口碑 新的平台,新的剧集架构,势必推动美剧制作产生新的变化,这给编剧带来更加紧张甚至“恶劣”的工作条件。 我们知道,对于剧集的创作,故事核心和整体框架是最难的。 电视时代,一个故事大纲可以生产出二十多集剧集;而流媒体时代,一个故事大纲只能生产十集剧集。在同样的剧集工作量下,核心创意工作强度直接翻倍,而编剧的报酬并没有相应增加。 更雪上加霜的是,好莱坞进一步“内卷”现有的编剧创作模式,全面引入“迷你编剧室”(Miniroom)的“超高效“协作模式。 以前在故事核心和整体框架敲定后,主创编剧会组织编剧团队(通常是7-8个编剧)按照要求创作每一集的剧本。 但在“迷你编剧室”的工作模式下,因为没有那么多剧集,所以只会有2-3个编剧参与撰写剧本;甚至在剧集开始制作之前,迷你工作室里的编剧就已经突击完成所有剧本相关的工作,拿走比普通编剧更低的工资,快速转向下一个迷你工作室。 流媒体时代,还有一个创作者的重要权益遭到威胁,那就是——剧集重播的分成收益(专有名词为Residuals)。 △ “还我重播分成!” 以前电视时代,剧集观看的“长尾收益”主要是通过录像带/DVD市场满足的,编剧同样可以在这些媒介的发行里获得收益。 但现在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流媒体上观看已经发行很久的剧集,编剧们却并不能获得这些“重播“收益。 究其原因,还是流媒体发展得太快了。 在15 年前流媒体首次被纳入WGA与资方的合同时,行业还普遍认为流媒体不过是“电脑屏幕上播放的电视”,只有少数人会真正消费;所以直到罢工发生前,流媒体平台“重播“剧集时,编剧们的分成仍然为零。 因此,在这次罢工中,”争取流媒体播放与重播分成“也是谈判的核心问题之一。 创意工作强度翻倍,而工资水平不但没涨甚至还有下滑,同时重播收益被完全忽视——这就是好莱坞编剧们面临的现状。 根据WGA一季度统计的数据显示,编剧兼制片人的平均薪酬在过去十年中下降了 4%;如果考虑通货膨胀的因素,平均薪酬则下降了 23%,接近四分之一。 至于美国大城市在疫情期间生活物资涨价多少,大家都心知肚明。一句话,“流媒体时代工作方式的变化”和“工资报酬结构”已经不能维持编剧们的基本生活,集体罢工是必然的结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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